笔者认为,林则徐选择搭乘粮船主要有三点原因:
1.经费问题:搭乘粮船可节约路费。据当时情况,此段路程如选择自己租船,应费银几十两,如坐马车走陆路费银会更多,年轻的林则徐经济能力有限,搭乘运河粮船最为省钱。
2.安全问题:搭乘粮船安全性最高,船队护卫人员较多,盗匪、小偷不敢行窃粮船。林则徐曾两次记载在福建境内闽江水路的客船上被盗窃,损失衣物和书信。林则徐的同乡、同年林元英也在《漱石斋吟草》中记载,坐客船由运河赴京时,曾被一伙劫匪明火执仗抢劫,随身财物俱被掠去。
3.熟悉河务漕运:年轻的林则徐由进士入选翰林,可谓前途无量,也正好借此机会,随粮船北上,沿途考察河务,熟稔漕运,为将来治理一方积累见识,打下实践基础。
唯一缺点是路途费时较久,通行缓慢。
图片来源:淮安市博物馆《江苏淮安惠济祠遗址发掘简报》
二月十八日(3月20日),晴,闻御黄坝于是日丑刻开放。上午由寓中携行李至娘娘庙前登船。
御黄坝:清口水利枢纽工程之一(御黄部分)。御黄坝开,漕粮船才得通过。
娘娘庙:即惠济祠,现位于淮安市淮阴区码头镇,也被称为“妈祖庙”,该庙在明清时期深受朝廷重视。林则徐在此搭乘漕运粮船由大运河继续北上。
二月十九日(3月21日),晴,早晨乘小船往拜粮帮管运千总萧琦泰、任怀谟,未晤,即回船。缘前帮粮艘未尽过坝,故本舟仍未开行。
粮帮管运千总萧琦泰、任怀谟:漕运总督下属卫所领运官,负责辖区内的漕粮领运。此段应属淮安卫,设置管屯卫守备一人,漕船四帮,每帮领运千总二人,领粮船几十艘。萧琦泰:字登三,顺天人,武举人。任怀谟:即任城安,武举人,安徽人。林则徐此次搭乘粮船属淮安卫四帮,萧琦泰、任怀谟皆为此帮领运千总(从五品)。
二月二十日(3月22日),晴,粮艘搬米起剥,未刻过御黄坝,定更后泊杨庄。
杨庄:今淮阴区杨庄镇。
此处水路航道交错复杂,且与今时大有不同。林则徐所乘粮船应在娘娘庙(今码头镇)一带起行,向东北在今“中码头”驶入大运河,向西经御黄坝,至杨庄镇停泊。
今日水路行约9公里。
二月二十一日(3月23日),晴,辰刻行,南风盛发,而河道颇纡,舟向南行,故反不得风力,午后舟向北行,遂得风力,晚抵众兴泊,是日计行七十里。
粮船从杨庄镇向西进入“新中河”,此河系康熙三十八年河督于成龙另凿(小于成龙),在前“旧中河”北侧。两条河道现均已废弃,大致在现今“中运河”北侧。京杭大运河分为七段:通惠河、北运河、南运河、会通河、中运河、里运河、江南运河,林则徐途径此段是中运河。
众兴:今宿迁市泗阳县。
今日水路行约33公里。
二月二十二日(3月24日),晴,辰刻行,西南风得利,巳刻过□□,未刻过小关闸,定更时过宿迁坝泊。是日计行一百二十里。
□□:日记难辨字。
小关闸:旧闸名,今宿迁市宿豫区仰化镇刘老涧船闸附近。
宿迁坝:今宿迁船闸附近。
今日水路行约58公里。
二月二十三日(3月25日),阴,早晨微雨。前途粮艘拥挤,本舟缓行。傍晚过朱龙坝,至支河口泊,计行四十里。
朱龙坝:位于宿城区河滨街道石篓村一带,此地原有石篓滚水坝,坝由竹篓装石覆土而成,称为“竹络坝”。传说当地为纪念乾隆时期的筑坝功臣“朱龙”也称为“朱龙坝”,现已消失。
支河口:历史地名,今宿迁市宿城区双庄镇支口村附近。康熙年间此地开凿了支河口,贯穿古黄河与运河,现已消失。
今日水路行约12公里。
二月二十四日(3月26日),阴,辰刻行,因前途韩庄闸未开,一路水浅,午刻泊舟,离皂河四里。
皂河:今宿迁市宿豫区皂河镇,当时为大运河沿岸的漕运重镇和商贾云集之地,人口绸密、商业发达,素有“千年古镇”之称。此处有乾隆行宫,乾隆帝六下江南,五次驻跸此地,并留下了“第一江山春好处”的题跋。
韩庄闸:古闸名,今皂河镇韩店子北侧皂河闸附近。
今日水路行约8公里。
二月二十五日(3月27日),阴,北风甚大,仍泊。
停泊位置应在京杭运河皂河镇龙岗村、下坝一带,据皂河四里。
二月二十六日(3月28日),晴。
二月二十七日(3月29日),阴,巳刻微雪,即晴。
二月二十八日(3月30日),晴。
二月二十九日(3月31日),晴。
三月初一日(4月1日),晴。
三月初二日(4月2日),阴。制府百菊溪先生过此。
因微山湖蓄水短绌,影响漕运粮船通行,两江总督百龄前往勘筹应对策略。此时正值华北平原春旱时节,河湖水浅,各闸关闭,林则徐所乘粮船停滞中运河,通行非常缓慢。
今仿制的漕运粮船
三月初三日(4月3日),晴。
三月初四日(4月4日),晴。上午乘小舟往皂河市上,即回。
三月初五日(4月5日),清明。夜泛小舟玩月。
三月初六日(4月6日),晴。
三月初七日(4月7日),密雨竟日。
三月初八日(4月8日),阴。
三月初九日(4月9日),阴,上午始闻前途开坝,午后开船,舟挤水浅,行不能速,定更后泊皂河,仅行四里。自午后密雨霡霂,半夜开霁。前途运闸,仅过□帮粮艘,即复闭闸。
运闸:即利运闸,今宿迁市湖滨新区黄墩镇利闸村附近,此处原为利运乡,有利运闸,修建于乾隆五十年,现已消失,仅有桥墩埋于地下。
今日水路行约2公里。
三月初十日(4月10日),阴,早晨开舟,勉行数里,晚至十里长庄泊。前途河水仍浅,未能畅行。
十里长庄:古村名,已消失。应在皂河镇至利运闸之间,小金庄、双庄附近。
今日水路行约4公里。
三月十一日(4月11日),晴,未开舟。
三月十二日(4月12日),晴。
三月十三日(4月13日),晴。
三月十四日(4月14日),晴,刮大风。
三月十五日(4月15日),晴,午后雨,即霁。亥刻利运闸始开,前帮舟先过闸。
三月十六日(4月16日),寅刻开舟,辰刻过利运闸,乍行乍停,晚过窑湾,漏夜行。
窑湾:古称隅头集,今徐州新沂市窑湾古镇。为南北水运枢纽和重要的商品集散地。
今日水路行约18公里。
窑湾古镇街景
三月十七日(4月17日),阴,刮东北大风。辰刻过马生集闸,午刻至猫儿窝,停舟以俟起剥。
马生集闸:旧闸名,已消失。马生集也已搬迁消失。
猫儿窝:原为猫儿窝镇,又名袭明街,原是运河畔的古老集镇,商贾云集。传说地名是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御赐。上世纪五十年代运河拓宽,居民搬迁,街镇覆于河堤下。现仅存有猫窝村。
起剥:剥通“驳”,即驳运。清陈文述《船户叹》:“粮船载货兼载米,米多起剥须民船。”清商盘《起剥行》:“古城墩前春水涸,楚舸吴艘齐起剥。”
今日水路行约9公里。
三月十八日(4月18日),晴,辰刻开舟,仅行数里,水退搁浅,在庄家村起剥。
庄家村:即庄家楼,今邳州市运河镇向阳街道南大新庄村一带。
今日水路行约2公里。
三月十九日(4月19日),阴,刮风,起剥甫竣而水落愈甚,不能行驶。亥刻前途新河头河成闸始开,水长舟行,三鼓过闸行至达曙。
新河头河成闸:今邳州徐塘新河头村一带。康熙六十一年(1722)总河齐苏勒所开新河的北端起点(南至猫儿窝),故称“新河头”。新河即今流经运河镇的运河河段。自新河开,旧河淤废。雍正二年(1724)齐苏勒又在今闸背村南一带修建河成闸。
闸开水涨之际,粮船通宵前进。
今日水路行约11公里。
三月二十日(4月20日),晴,早晨过滩上集,至大王庙。此处有河定闸未开,停舟静待,晚至,过闸夜行。
滩上集:今邳州赵墩镇滩上村。原是古镇,运河沿岸物资集散地,素有“小徐州”之美誉,邳州四大名镇之一。
大王庙:古渡口,今邳州赵墩镇大王庙村一带,曾因建有“大王庙”而得名。此处有河定闸,雍正二年(1724)总河齐苏勒修建。
今日水路行约12公里。
三月二十一日(4月21日),阴,刮风。卯刻过梁王城河清闸,辰刻至黄林庄候收剥船,未开舟。因步往台庄,即回。
行驶路径与今运河走向不同。林则徐所乘粮船自昨夜在大王庙向北航行,进入“韩庄运河”,往台儿庄方向。(此河古称“泇运河”,运河徐州段因黄河淤塞,明万历年间“开泇行运”,从微山湖东南段韩庄出口,取道泇河水,经台儿庄,向南直通邳州。此河开通后,台儿庄迅速繁荣起来。)
梁王城河清闸:位于邳州市戴庄镇梁王城村一带,现有梁王城遗址、河清闸遗址。
黄林庄:今台儿庄区东南黄林庄村,步行往台儿庄古城约2公里。
台庄:今台儿庄。运河畔繁华古城,乾隆御赐“天下第一庄”。
今日水路行约20公里。
三月二十二日(4月22日)阴,申刻剥船始到,即收剥。酉刻开船,至台儿庄闸前住。夜雨。
台儿庄闸:因水位落差大,明万历年间,从微山湖口至台儿庄的运河上,先后建起了八座节制闸,从西至东分别为韩庄、德胜、张庄、万年、丁庙、顿庄、侯迁、台儿庄,因后来运河拓宽改造各闸均已消失。台儿庄闸是京杭运河进入山东的第一船闸,位置在台儿庄古城南。
台儿庄段运河与今不同,林则徐所乘粮船进入今“古运河”航道,紧邻古城。
今日水路行约2公里。
运河北岸的台儿庄古城
三月二十三日(4月23日)阴,间有微雨。申刻开闸,行,戌刻至候仙闸前住,仅行二十里。
候仙闸:即侯迁闸,原位置在今台儿庄区马兰屯镇北闸村南。
今日水路行约7公里。
三月二十四日(4月24日),阴,微雨。辰刻开闸,行,至顿庄闸前住,仅行八里。
顿庄闸:原位置在今台儿庄区泥沟镇顿庄村马兰大桥西侧十米处。
今日水路行约4公里。
三月二十五日(4月25日),晴,卯刻开闸,行,又过丁庙闸,午刻至万年闸前停舟。酉刻开闸,行,晚至巨梁桥闸前住。计行二十六里。
丁庙闸:原位置在台儿庄区涧头集镇丁庙村北。
万年闸:在台儿庄区涧头集镇万年闸村北,此处现重建有万年船闸。
巨梁桥闸:即张庄闸,在今台儿庄区涧头集镇巨桥村南。
今日水路行约12公里。
三月二十六日(4月26日)晴,辰刻开闸,行,至石闸前住,申刻过石闸,至新闸前住。计行十二里。
石闸:即六里石闸,雍正二年(1724)建。在今台儿庄区张山子镇六里石村北。
新闸:即德胜闸,在今台儿庄区张山子镇新闸子村北。
今日水路行约6公里。
三月二十七日(4月27日),晴,丑刻开闸,行,辰刻至韩庄闸前停舟。未刻开闸,行,风利,戌刻至彭口闸住。计行七十二里。
韩庄闸:在今济宁市微山县韩庄镇。
彭口闸:在今济宁市微山县邵阳街道彭口闸村。
此段粮船由韩庄闸进入微山湖,在微山岛北侧进入运河,沿途经郗山村、黄埠庄、蒋集,抵达彭口闸。
今日水路行约36公里。
三月二十八日(4月28日),晴,因后船搁浅,未经开闸。
三月二十九日(4月29日),晴,辰刻过闸,午刻至夏镇闸前住。计行十五里。
夏镇闸:在今济宁市微山县夏镇街道金源路运河交通桥一带,原闸已拆除。
今日水路行约10公里。
三月三十日(4月30日),申刻开闸,行,酉刻过杨家闸,冒雨行,亥刻至常家口住,夜雨颇大。计行二十八里。
杨家闸:在今微山县夏镇街道杨闸村。
常家口:今微山县欢城镇常口村。
今日水路行约15公里。
四月初一日(5月1日),阴,早发,辰刻至宋家闸,午后过闸行,东北风顶逆,夜三鼓至邢庄闸前住,计行六十八里。
宋家闸:在今微山县欢城镇宋闸村,也称“珠梅闸”。
邢庄闸:在独山湖和邵阳湖之间的运河航道上,现已消失。
自宋家闸至邢庄闸运河部分已废弃消失,航线路程难以测算。约计34公里。
四月初二日(5月2日),晴,辰刻过闸,至利建闸,午后过利建闸,戌刻过南阳闸,亥刻至枣林闸前住。计行四十二里。
利建闸:在今微山县南阳镇建闸村,是南阳新河建成的九座节制闸之一。
南阳闸:在今微山县南阳古镇,此段运河穿古镇而过。
枣林闸:在今微山县鲁桥镇枣林村。
自南阳闸至枣林闸河道已废弃消失。
今日水路行约22公里。
仲子庙(图片来源:微山县人民政府网站)
四月初三日(5月3日),五鼓过枣林闸,又过师庄闸。巳刻至仲家浅闸,谒仲夫子庙。未刻过闸,晚过新闸,二鼓至新店闸前住。行三十里。
师庄闸:在今微山县鲁桥镇师庄村。
仲家浅闸:在今微山县鲁桥镇仲浅村。村内有仲子庙(仲子是孔子的徒弟)。
新闸:在今微山县石桥镇新闸村。
新店闸:即辛店闸,在今微山县石桥镇辛店村。
此段河道已废弃消失。今日水路行约16公里。
济宁市太白楼(图片来源:《齐鲁晚报》)
四月初四日(5月4日),晴,五鼓过新店闸,巳刻过石佛闸,午刻过赵村闸,申刻至济宁州在城闸,步入南门城,见太白酒楼,欲登未果。晚回船。大雨一阵,雨后过闸,行一里,至天井闸前泊,计行三十二里。
粮船过辛店闸在济宁太白湖东南驶入“老运河”。
石佛闸:在今济宁市任城区许庄街道石佛村。此地曾为运河畔繁华的商埠。
赵村闸:在今济宁市任城区许庄街道赵村,即济宁车站南路横跨老运河桥梁一带。
在城闸:又称“小闸”,在今济宁任城区小闸口河西街东侧。
济宁州:现山东省济宁市。在嘉庆年间是直隶州,领嘉祥、鱼台、金乡三县,是大运河重要客货交汇之地和漕粮运输中继站。东河河道总督驻扎在此。
南门城:南门名宣阜门,是济宁城的正门,巍峨壮观,南靠古运河,北接南门大街(现古槐路),有瓮城。
太白酒楼:由南门进城东侧即为太白楼,也称“太白酒楼”。原是唐代一家酒楼,李白常在此饮酒作赋。唐人沈光为该楼题匾“太白酒楼”,并作《李翰林酒楼记》,从此“太白酒楼”成名并传颂于后世。
天井闸:又名会源闸,俗称大闸口,在南门桥东侧、太白楼南侧的运河上,始建于唐代,现有遗址。
今日水路行约16公里。
(福州市林则徐纪念馆 李琪)